馬鈴薯高談闊論

我記得是前年吧
快要休假前的一段日子
因為那時候有車
我偶爾會在週末時開車到外公家去住個兩天
因為我喜歡外公家的三合院
喜歡吃外婆煮的菜
喜歡幫外婆澆花
雖然外公跟我聊天我常聽不懂
他的台語太深奧
雖然有時廚房的老鼠會嚇到我
雖然每次上廁所都要走個大老遠
但是那一陣子我確實常往那兒跑
那大概是我這一輩子跟外公最接近的時候吧

週末晚上他固定會看「第一劇場」
要不是跟他一起看電視我絕對不會看的連續劇
陪他一起看
這個平時不會停留的頻道也似乎有趣了起來
看新聞的時候不得了
他會開始發表政治評論
大部分是罵阿扁的
更大部分是我聽不懂的

外婆會煮我跟外公愛吃的菜
例如魯菜寮（是台語）、芹菜炒香菇

吃完我會洗碗
洗碗後外婆就開始在椅子上打瞌睡
七八點外公就會說他要回房間聽收音機
我也會打發外婆上床
自己守著電視到十一、二點

鄉下的空氣很新鮮
太陽也大
我在外公家洗車
也順便把腳踏墊拿出來洗一洗曬一曬

我很少出去
大部分都在家裡觀察著外公外婆的作息
然後陪KURO玩
陪他們聊天

後來外公外婆一直相繼生病
外公前一陣子昏迷後好像腦部開始萎縮
身體也一直虛弱下去
前一陣子還能到走廊躺著
但因為記憶力退化已經看不懂報紙
上禮拜六去看他
他只能躺在床上

臉腫腫的 手也腫腫的
頭髮剃掉了 他還很可愛地直問會不會不好看
他講話時那不小心被刀削過的右手食指在我眼前揮舞
他說很高興我很會唸書
也恭喜我快要畢業了
他問我要不要繼續念博士
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如果我念博士他會很高興
我點點頭
可是眼眶一陣酸熱
那時我想起跟我一起看「第一劇場」的外公
很專心地看著連續劇偶爾插上幾句評語的外公
我考上大學時拿著圈起我名字的報紙很驕傲的外公
如今虛弱地吃不下東西的外公
講話變得很溫柔的外公
跟老媽懺悔對外婆很兇還流下眼淚的外公
擔心表妹不能結婚所以說他還不能死的外公

我很高興有那麼一段時間
我有機會陪他看電視陪他聊天
感謝我來到這裡工作所以更有機會常回去看他們
(每次去台南水道就繞回家裡坐坐，有一次還把同事一起帶去)

我現在只希望
他能在睡夢中安靜地離開
沒有任何的痛苦與難受

很害怕這個事實
但是老媽一直在給我們心理建設
現在很難過
希望到時候可以坦然面對